安东尼羊

没有船戏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老炮儿/飞波]示弱8

修改了一下内容,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


如果有一个词能形容张晓波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日了狗了。


关了这么些天,头一次被带出来放风,就为了来这么个鬼地方?张晓波看着车窗外绿油油看不到尽头的一片儿柏树林,给晦气的,八宝山人民公墓啊⋯⋯敢情谭小飞今天是打算把他就地解决,连埋人的坑都选好了?张晓波忽然就涌起一股烈士慷慨就义的悲壮感,大丈夫敢做敢当,小爷今个儿时运不济落你手里,任杀任剐悉听尊便,了不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吧,想拿我怎么样?”下了车,张晓波特别淡定地靠着金闪闪的车门,最后的场子可得撑住了别塌台。


谭小飞把张晓波从震惊到醒悟再到故作镇定一系列堪称精彩的面部活动看在眼底,表情阴沉得都能挤出水来了,就还他两字,“闭嘴。”说罢绕到车尾直接打开了后备箱,在张晓波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取出了一大束包得十分精致的白玫瑰,和一盆怪模怪样的仙人球,面无表情道,“走。”


走?


上山的全程,张晓波都有点儿懵逼,直到谭小飞停在一处石栏杆围成的墓地口子上,他瞅到墓碑上的人名和落款,才相信这人是真来扫墓的,不是准备把他给大卸八块毁尸灭迹的。


墓地不大,也就圈了个两三平米地,墓碑是青石雕刻而成,朴素低调的和谭小飞本人画风完全不符,但最让张晓波诧异的还是刻着子孙辈名字的地方,只有谭小飞一个人,不过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外孙。这里头的名堂,他隐约能猜到些,却不敢往深里多想。


清晨料峭的寒风透过柏树的枝梢在空无一人的陵园里回荡,张晓波不由得两手拢住了肩膀,八宝山明代起就是太监养老的地方,后来改了墓地,虽然级别高规制得也整整齐齐,但架不住这历朝历代的阴气,平时清明冬至人头攒动还行,如今一路走来只有他们两个活人,还是怪阴冷的,何况谭小飞这夹克中看不中穿,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四下透风,也就起点心理安慰作用。


张晓波陪了谭小飞站了半晌,见他除了把手里的花和仙人球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就像是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一般,直接抽出一支烟沉默地叼上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躺着站着的谁是祖宗,这就放两株花三颗草的也好意思叫扫墓?


他这会儿功夫已经冻得手脚冰凉,四下张望着找了把人扔在树丛后头的竹扫帚,轻轻推了推谭小飞,“你让让,”说着三下五除二地把墓园里的积雪和落叶一骨脑儿扫了出来,又指着石板缝隙间枯萎的杂草,“别告诉我你以前都是这样就完事了,这园里的落叶都得扫干净,杂草也得拔了,要是放着不管能把墓石顶裂了,坟就会漏水,还有碑上的青苔都要擦干净,字要是脱了漆也得描上。”


这扫墓的事儿张晓波年年做,全套工序都熟记于心,而且因为和张学军赌气,爷俩儿还从来不一起出面,各管各的忙活,算起来,他也好久没去看他娘了。


他嘴上唠叨,手里也不停,人嘛,动起来就热乎多了,正忙活着冷不丁就听到谭小飞在头顶上说,“我来。”


张晓波不和他客气,指了指墓碑,“那归你,看到那一块块青的没?找个布给擦擦,这墓碑就好比人的脸面,谁高兴和个花脸猫似的?什么时候都得亮亮堂堂干干净净才行。”


谭小飞没出声儿,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张晓波就像只蹲在地上和杂草较劲儿的兔子,认真得有些可笑,却又莫名地让人挪不开眼,他忽然就想伸手摸一摸那一头柔软的卷毛儿,可这念头刚起来就叫他自己给摁住了。


从来没有人和他一起来过这里,就像这碑上不曾刻下的名字,父亲是不屑来的,而想来的人却甚至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剩下他呢,他不得不来,无论是为了这相连的血脉,还是那些他无法挣脱的过去。


见到张学军的那天,往事纷至沓来,他像是看到那些武侠小说里恩怨分明有情有义的世界,也像是看到这世间最平凡不过却难以企及的相守相望,无论哪一种,都让他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不记得是谁说过,世上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他忽然就想要看看,这些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美好事物,在冰冷而残酷的现实碾压之下,终究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不该带张晓波来这里。





张晓波拔完草扭过头时,谭小飞正对着闪亮的墓碑走神,手里还拿着团脏兮兮的白色物体。


“我说谭小飞,你哪儿找的布……”张晓波刚问了半句就忽然反应过来,这货今天里头穿的就是一白T吧,再往谭小飞身上一瞅,哎呦喂,还真行,都零下了还敢真空上阵,那皮衣大敞着口子,一弯腰隐约都能看到马甲线了。


有话说的好,有钱任性,有病魔性。谭小飞这是哪条都沾啊,张晓波在心里默默地给人点了个蜡,站起来拍了拍手下的土,“还有烟吗?”


谭小飞摸出裤袋里的寿百年递过去,张晓波接了又问,“你妈不抽吧?”


谭小飞有些诧异地摇了摇头,就看张晓波抽了一根烟,“借个火儿。”


张晓波将点着的烟搁在那仙人球的花盆沿口上,然后认真地朝两墓碑鞠了个躬,低头不知默念了什么,才抬起头对谭小飞道,“这是孝敬你外公的,等烟烧完,就可以走了。”


这叫规矩,张晓波没把话说全,主要是一想起张学军就有点心塞。


谭小飞却看他一眼,“你没有话要问么?”

 

张晓波心说,他敢吗?就算他一肚子问题都顶到嗓门心了,就冲谭小飞这脸色,他也不能啊。何况这可是谭小飞的家事,还不是什么好事儿,当然知道的越少越好,眼下风平浪静,指不定哪天就能变成他张晓波的催命符。


他目光一瞟,看到了那盆仙人球,起了个无关紧要的话头,“你外公为什么喜欢这个?”


谭小飞口气冷淡,“命硬。”


⋯⋯


张晓波一头黑线,觉得谭小飞大概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话的人,这压根就是不想继续的意思,可谭小飞偏偏把话顺了下去,“就挺像的,浑身冒刺儿,再恶劣的土地,扎着根了就不会屈服。”


说着给张晓波递了根烟,张晓波受宠若惊地接了,大部分还是给惊的,再往下是不是得握手言和,相谈甚欢啊?剧本拿倒了吧亲?他乖觉地瞄了人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谭小飞眼底的戾气似乎淡了些,看着没那么骇人了。


他不搭话,谭小飞就自己往下说,“我外公是北京人,早年留苏,回国后一直在西北任职,主持氢核方面的工作,我外婆过世得很早,我妈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那时候这样性质的工作,一律不准家属跟随调动,加上我妈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常年聚少离多,我外公对她宠得很厉害,差不多千依百顺吧。”


“后来他改调湖南,终于把我妈接到身边,但没过多久我妈就认识了我爸,不顾我外公的反对结了婚。从我有印象开始,他们的感情就不太好,我爸当时还在基层,工作很辛苦,何况他志在仕途,娶我妈不过看中我外公手中的权力,而我妈是个被人捧惯了的大小姐,受不了一点儿冷落和漠视,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我妈常常借着疗养的名义离家一走就是两三个月,我爸也听之任之。”


“我差不多十岁的时候,我爸提了厅级,我转学去了国际学校,而我妈身体渐渐好起来了,人也开朗多了,就搬回来和我一起长住,那时候,我以为是那些药材不要钱地往家里送,总有些有用的缘故,后来才发现是我妈有了外遇,对象是她一个发小,我外公好友的儿子,从小就喜欢她,却让我爸捷足先登了。我妈大概是对我爸彻底死心了,又害怕我爸的手段不敢提离婚,只得偷偷摸摸地和人相处。”


谭小飞轻轻磕了下烟灰,他不和人呛声的时候说起话来声线格外平静,平静得对比起故事内容,都让张晓波心里有点发毛了。

 

“我爸这个人,平时不动声色,但该他知道的他一样都不会落下,他不说也许是时候未到也许是觉得暂时没必要,但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有一次我妈出去,几天后回来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我以为她和我爸又吵架了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阿彪问我,我爸妈要是离婚了我跟谁才知道,那天我妈本来想跟人私奔,叫我爸让人堵在机场,当场把那男的给打成残废了才算完事。我那时几乎气疯了,回家去踢开了我妈的房门,问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妈当时哭得很厉害,抱着我不肯撒手,我推开她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


“那天我情绪真挺失控的,没有叫任何人就自己开车出去,开到半路的时候,下起了暴雨⋯⋯”谭小飞停顿了片刻,“等我看到前面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张晓波的脸色蓦的白了,谭小飞后面的话他就听得不那么真切了。大致就是因为未成年谭小飞只判了三年, 但谭家势力颇大,拿钱摆平了受害者,又把谭小飞扔到了北京,让潘志龚照看着。


谭小飞没太注意张晓波的反应,无论何时,重新想起这些事对他来说都并不轻松。来北京之后他插班读了最好的高中,几乎没怎么再回去过,直到他母亲过世,然后是他外公,最终谭军耀遵从老人的遗愿,让自己的妻子与父母在故乡团聚。


花盆上的烟燃到了尽头,张晓波慢慢地回过神。


“⋯⋯我妈快不行的时候我在北京,和我爸刚吵过一架,龚叔打了几十个电话我都没接,我妈大概是真想见我,人都心力衰竭了还一直熬到第二天我回去,她和我说,她错了,让我原谅她,很可笑是不是,要我原谅她?”谭小飞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近乎是喃喃自语了,“她有什么要我原谅的⋯⋯她原谅我还差不多……”

 

这时,有一片雪花落在谭小飞的睫毛上,慢慢融化了,有那么一瞬间,张晓波几乎以为谭小飞在流泪,但他只是遥望着北京城的方向,一语不发,良久才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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